Chapter12　险厄

    对于林氏的众人，中秋的重头戏在于家宴。

    确定林氏所有主子全部到达后，作为素的家奴们有条不紊的将正厅清理干净，取了新鲜洁净的秋菊在宝瓶里斟酌着插了，再支起深棕色厚重的圆桌，确定后厨将菜肴一一备地齐了，才恭敬有礼的引着各位主子依次入席。

    主位左侧下首的是林瀚江，和和气气的面容，常年挂着的笑脸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。他的身边是长姐林姝，她的丈夫莫毅依旧坐在她身侧，恩爱的样子羡煞旁人。莫熙旁若无人的盯着手机屏幕，林瀚海的义子严野无奈的翻着白眼。

    从主位右侧下首，依次坐着林家下代三位少爷。拥有林氏优先继承权的嫡长子林辰，林瀚江长子林述，以及身为其次子，却因自幼患有腿疾而常年困于轮椅的林冽。

    秦川面色从容的跟着林辰站到主位右侧下首，轻巧而绅士的拉开长椅，服侍主人坐下。自己则按着规矩跪在林辰右侧坚硬的石板上。

    家主姗姗迟来。

    所有上位者起立致敬，所有家奴叩首请安。

    林瀚海摆手示意众人坐下，简要的发言后，家宴便正式开始。

    美酒流水一样斟上，舌尖上跳跃着美食。上位者身边的家奴们谨慎严肃的依着喜好为主人布菜，家主威严下，呼吸连粗重一些也是不敢的。平日里，林瀚江便是最会说话不过的，此刻哄得林瀚海也是面带笑意，气氛渐渐热烈了些。酒过了三巡，谈笑间笑语欢声，顺着秋日新菊的香气，向远处飘散出去。

    二少爷林述也有了醉意，众人说话的空隙，目光游离着盯在了秦川身上。

    暖光下，少年白皙的脸庞泛着如玉的光泽，因专注而越发深邃的眼眸上，睫毛开阖着，带的人心中都有酥麻麻的痒意。

    是他喜欢的模样…只是…不识抬举…

    “大哥…今年难得带了人来…”他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引向秦川，看起来饶有兴趣神态。“看着倒是瘦弱得很啊，也不知有什么特别之处着了大哥的眼缘儿？”

    林辰慢条斯理的将口中的饭食咽下，就着秦川奉上的布巾细细的擦了手，“用着合手的奴才罢了，牵出来见见世面。”

    “大哥谦虚了。想来能被大哥带出来的，也不是什么不入流的。”林述用手指着身边僵着脸的肆，诚恳的说，“我身边这个，一向不成器。不如让他们切磋切磋，也好学学大哥身边人的伶俐劲儿？”

    林述话一出口，秦川就感觉到数道目光利剑一般的刺在他身上。带着评估、审视。或者还有几分嘲笑似的悲悯。

    略有观察力的，几乎都能从他的手掌上看出些东西。

    只右手食指上可怜的茧子，明显是常年握笔而留。未曾摸过枪械，未曾经过训练，他凭什么和尤擅格斗的肆去“切磋切磋”？

    并不怨别人总将他作犬来对待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自认为看到了他被选择道路上的结果。

    “哦？秦川，你可愿意？”他的主人目光灼灼的问。?????????????

    那目光下，包含着很多秦川所不解的情绪。然而，唯一清晰的并非压迫与强制，而是隐匿的极深极深的期待和希冀。

    “秦川…愿意。”秦川无法拒绝这样的目光。

    他微笑着。如同每一次，镇定的对着林辰稍稍躬身。转身沉着的走出厅堂，在淋漓的大雨中与冷冽的肆遥遥相对。

    有一个瞬间，他看到肆眼中掠过的狠戾和杀意。

    至此，终于明白那句“挺过今晚就行”所代表的——

    险厄艰难。

    完全被雨水浸透的时候，秦川抬头回望了一眼天际。

    墨铅色的乌云将整个天空压的很低，大片大片黑丝绸似的云幕上半丝星辰的影子也看不见，月亮躲在浓云后面，依稀能看到浅金色的光线怯怯的露出些边角。

    那之下，便是泛了光泽的雨幕。细细又疾疾的，如同品质极好的珍珠，滴答的打在皮肤上，又渗进深色的制服里去。

    那是一种…像是轻轻拍打的，又很舒服的触感…

    秦川伸出手，五指呈出完全张开而不设防的姿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