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深火re - 他醒着,梦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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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醒着,梦着。

    他杵着,也卧着。

    赵慈直挺挺立在床边,手僵,脑也僵。

    起初,他几乎不能聚焦,连呼吸都成问题。捂着脑袋喘了好一会儿,慢慢地,他才勉强从高频的耳鸣声里解脱出来。

    老话说,树挪死,人挪活。

    他却经历生生死死,短短二十来年的日子,过得像人又像树。

    时过境迁,裤子里的老朋友依然认得他,依然有人工智能,他变成熟,它何尝不是。

    眼神交汇之际,它绷得更直了,模样又雄又挺。

    时间可以磨灭苦痛,软化记忆,如今再亲眼一瞧,他以为程策的家伙,的确长得比从前更像武器了。

    赵慈移动目光,由下向上欣赏完他新得的枪,对着空气唤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大程?”

    音色低沉,略微有一点哑,一股子道貌岸然的傲味。

    果然不是他的声。

    赵慈看手掌,看脚,摸脸揪头发,花了十分钟,说服自己这已是现实,不是妄想了。

    他剧烈喘息着,喉咙里发出单音节的噪声,笑得就像哭。他抬手拼命揉眼睛,那里忽然变得非常chaoshi。

    有那么一瞬,赵慈感知到某种Yin暗的狂喜。

    不过,也仅仅是一瞬而已。

    作不得数的。

    很快,他压过了喜悦,陷入沉默与丧。

    赵慈将刚强的老朋友塞回裤子里,跌坐回床沿。他弓着背,眼珠子从左绕到右,环视四周的摆设。

    他是幸运的。

    这间房,具有强烈的镇定效果。

    高窗,灰调子,线条硬挺,骨子里透着无欲无求。

    教人一看,只觉不管接下来会遭遇多难的关卡,都能轻轻松松,跨腿迈过去。

    程策卧室里的陈设简洁冷感,纤尘不染。

    床头柜上照旧摆着腕表,手机,水瓶。铺得整整齐齐,不见纸团子,闻不出一丝暧昧的味道。

    而揭开枕头,下面压着一枚护身符,以及未婚妻的照片。

    夏日花园的躺椅上,她头发shi漉漉的,穿宽大的男式白衬衫,笑着伸出五指去挡镜头。

    拍得真好看。

    他光是吸吸鼻子,已经闻到夏草和柠檬水的味道了。

    在这方面,屋主比他讲究,照片不是光纸,还给搁进了一个Jing致的金边小镜框里。

    无论睡姿如何变幻,上头的姑娘都将保持原样,不会皱。

    赵慈伸出食指,点住尚云的手心。

    然后他将相框放回原处,起身去衣帽间走了一趟。

    如他所料,那套英挺的正装,已被挂在了醒目的地方。

    正中桌台上,摆有一只深色长型盒子,一封信。在封面的左下角,用黑色钢笔写了两个字。

    云云。

    信,赵慈没动。

    他就把盒盖挪开,望了一眼里头价值连城的宝藏。

    被炫得金光满面之际,再抖着手,合上了它。

    回到卧室,数度呼叫程策无果后,赵慈没有继续留恋,直接撂了手机。

    他学着那人的样子,盘腿坐在地上,试图理理思路。

    但他未能把哲学进行到底,因为Cao碎心的张管事带着早餐,还有剃须套装来了。

    对方明显没睡好,眼皮微肿,一脸起床气,穿黑色睡袍和拖鞋,两根腰带紧紧打了个结。

    因着这身装扮,赵慈意识到他失散多时的舅没有变老,那肩宽腰细的好身材,简直熟得飘香了。

    “佑叔,我”

    “别废话,赶紧坐下。”

    剃刀在人手里握着,明晃晃的,赵慈便并拢双膝,没多打岔。

    领证当日,他闭着眼,脸上蒙着散发热气的毛巾,享受了一回五舅的好手法。

    论舒适程度,跟lun敦寇松街九号的名店相比,一点也不逊色。

    这位心思胜过姆妈的中年男人,为着外甥出阁的事,辗转难眠,昨夜坐在床头翻了一宿家庭相册。

    每张都有故事,都让张佑回味了育儿的温情。

    娃娃照,幼稚园,以及不苟言笑的棒球少年。

    相片上,有头一回穿学园制服的阿策,一身衬衫黑裤练二胡的阿策,他静静地,瞧不见喜怒哀乐,始终平平的嘴角,好像不会笑。

    可是长大以后,貌似清汤寡水,什么情事都不可能上心的他,也会背着女朋友的琴,跪在地上为她绑鞋带。

    张佑很担心。

    他从小看到大,最舍不得的男孩,才刚恋了一回,就认准了。

    是个在女人身上没吃过苦头的傻蛋。

    张佑害怕将来出了坏事,大坏事,傻蛋承受不住,要钻牛角尖。所以他一边下刀,一边灌输临时急出来的婚姻教育。

    他谈程先生,谈程太太。表示程家祖传的婚恋状况,可以蔑视,但必须在战术上重视起来。

    “阿策,你得知道,结婚这件事,未必是一辈子顺风顺水的。”

    “”

    “我问你,假如几年以后,你俩感情淡了,不小心闹矛盾了,冒出个新鲜人跟你打擂台,你打算怎么办呢?”

    新鲜人。

    十九岁,T恤球鞋,瞪着纯情大眼,甜甜说阿云姐,你教教我的那种吗。

    赵慈想得浑身热血沸腾,拳头硬了。

    张佑看他青筋爆出的模样,停了手。

    “瞧,我就知道你沉不住气。”

    赵慈干瞪着眼。

    “阿策,如果真有困难,先回来跟我商量。我和你四舅舍得一身剐,女狐狸摁不住,男的,咱们总有办法治那个狗东西。”

    赵慈感动,情绪亦复杂,他也不知道狗东西的定义,涵盖的范围究竟有多大。

    包不包括自己人。

    全套的刮胡修面服务完结后,赵慈扬着光洁的下巴,左看右看,再对举着镜子的张佑点头。

    “阿策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“不是王婆卖瓜,以我的审美,你这张脸可比赵慈耐看多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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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赵慈想念自己的脸。

    它不仅耐看,还老少皆宜。

    他当然也想念尚云。

    虽然今天要娶她的人不是他。

    但天命难违,他就要借着这副身体,与她结为夫妻了。

    出门前,一身正装的赵慈坐在沙发里,捧着程策压在枕头下面的相框看。

    他打开后盖,将照片抽出来。

    如他所料,闷人闷sao思想多,它背面写有一行小字,没特意标明日期,是程策的笔迹。

    “云云说,她也喜欢女孩。”

    赵慈将照片倒扣在膝上,对着前方空白的墙壁,想象尚云在镜头前生动的笑脸,还有听见她说这句话时,程策会是什么表情。

    他默默想着,又重新将它塞回了相框。

    这年八月,赵慈娶妻了。

    出人意料的,神圣的仪式是如此简陋,一进,再一出,就成了法定丈夫。

    一点真实感都没有。

    烈日曝晒的民政局外,他瞪视前方,仿佛看到了在云雾里敲锣打鼓的天庭乐师。

    他们吹箫,吹笛,吹唢呐,都祝他新婚幸福,与她白头偕老共渡此生。

    赵慈曾有大梦想。

    他的梦想,是娶她为妻。

    美梦成真时,赵慈很难说自己不高兴,不幸福。

    但他确实没有笑出来。

    此刻他左手握着本本,右手握着太太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尚云在他身边,衬衫布裤,系带皮鞋,脖子上套着那条光芒万丈的钻石项链。这身打扮不优雅,土中露富,俗俗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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