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h1>第86章 將軍</h1>
他非常平凡,他甚至平凡地過了頭。
醫生有一張黯淡無光的窄臉,他五官長得還算湊活,唯獨拼在一起時就顯得很有個人特色。 周家男人的眉毛比較淡,眼神天生不夠親和,膚色呈現一種不健康的白。
雖說那口牙生得無與倫比,可他在面對外人時,笑起來總會留意分寸,一般不願牽動太多的面部肌rou。
他會這般乖巧,全拜老張所賜。 此君有一雙看穿人心的火眼金睛,他前腳吃著周醫生準備的營養午餐,後腳便說著周醫生不愛聽的逆耳忠言。
老張拜託他少笑,少露齒。
這個請求是很殘忍的。 他渾身上下就只有牙和鳥最拿得出手,現在居然還被人勒令禁止出示。
「尤其是掏糖的時候,千萬不要笑。 」
「...... 」
「老周,我就不明白了,你為啥一定要把糖放在褲子口袋裡。 」
周潛百口莫辯,他也不明白。
君不見,那些來診所做檢查的小千金們,常常以貌取人,會在不意之間被他邪乎的笑容所征服。
她們穿著俏俏的小洋裝,長得純潔甜美像草莓,心思卻邪惡歹毒似蛇果。 她們一看到他笑著去褲袋裡掏東西,總以為他是要把啥子了不得的玩意掏出來。
這群女娃一哭起來就沒完沒了,上氣不接下氣,好像周醫生剛才做了多麼見不得光的齷齪事。
他被現實鞭撻過,因而他對這張臉,從未有過任何不該有的期待。
他不大笑,不大哭。
他冷靜扎實,不隨便來事,他根本就活成了沈家的背景板。
然而,周潛心中秉持的這份通情達理,也就只撐到了昨晚為止。
他已經有四天沒和姜然好好說過一句話了,她是美人,而他是醜人,所以她不可能明白,他撥過去的每一通電話都是無聲的咆哮。
她越不得空接聽,自卑的他便越生氣。
站在臥室裡,周潛和鏡中人對視著,他有些失望,因為對面正站著一個脹滿貪欲的醜八怪。
從前,他不覺得這漫長的等待和孤獨是難以承受的,反正他總是一個人,一直很會自娛自樂。
可是今時不同往日。 今晚他野雞變鳳凰,頭上頂著榮耀的光環,他是鎧甲加身,即將出征險峻之地的將軍了。 既然是將軍,那他就可以理所當然地問美姬討賞。
周潛走過去握住門把手,他妄想著,只要他求,她就會給。
門徹底打開後,他看到姜然捧著一隻散發橙光的蛋糕站在外頭。 它被置在茶碟裡,尺寸袖珍,只是方方的一小塊而已。
她是他的花,他沒有好好護著她。
但她仍然待他不薄。
見她捧著那碟東西顫顫巍巍地往裡走,周潛隨手就關了燈。 她進一步,他便往後退一步,房間是暗的,全靠蛋糕上面的狗形蠟燭照明。
姜然喜形於色,問他應該把它置在哪兒,他倉皇地指向窗前的小桌,指完了,他又搶過碟子,親手給供上了桌。 微弱的燭光下,他繞著蛋糕轉了一圈,說在這大功告成的喜日子裡,為什麼會有一條狗在火上烤。
她從懷裡掏出兩只小勺來,表示在挑蠟燭時才突然想起,他是屬狗的。
「...... 自從你嫁了他,就變得和他一樣狠。 」
「趕緊趁熱許願。 再不許,這狗可就燒沒了。 」
於是周潛在十萬火急中許了願。
他一氣呵成,完全沒費事打草稿。
她很專注地盯著那塊蛋糕,而周潛合起雙手,在濛濛的疏影裡看到了仙女。
她在微笑,淡金色的光映上她的唇角。 有一點捲曲的黑髮長長短短地攏在耳側,她沒化妝,顯得那顆淚痣越發地清晰可辨。
現在,這屋子裡只剩他們兩人。
他是在靜寂中施法的祭司,而她正囚在他親手畫下的結界裡。
吹滅蠟燭的一刻,周潛借著那須臾的黑暗捧住她的臉。 他什麼詭辯的托詞和後路都沒想好,整個人奮勇地向前一壓,就把姜然堵在沙發裡吻了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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