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睁睁看着三个同伴逃命似的奔了出去，永夜的心情复杂极了。他如今费尽心思也得不到的，曾经却唾手可得，但当时的自己是丝毫没有发觉，算不算是报应呢？

    这个念头一闪而过，瞧着灵逸面无表情的眼睛里，隐约透出些许的疲倦，永夜明知道现在开口并不合适，也依旧打算开口。

    让永夜出乎意料的是，他才张嘴还没说什么，灵逸就转过身来，并未避开自己的眼眸，只语气淡淡的说道：“我去上面透透气。”话音刚落，灵逸便施展空间法术，一瞬间没了人影。

    永夜先是一怔，随后嘴角露出一个苦笑。他犹豫片刻，去了一趟厨房，才出了海。

    此刻，正是旭日东升之时，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染了一层浅浅的金辉。

    灵逸坐在一块礁石上发着呆。听见身后出水的动静，他头也没回的说道：“永夜，我一直觉得，灵犀虽然是我，却哪里都不像我。”

    “不像？不，我动心是因为灵犀出色的天赋，更因为他坚毅的性格，这些都是你原本的特点。”永夜浮起一块礁石，坐在了灵逸身畔：“本质上，灵犀就是你，只是没有披上一层坚硬的保护壳。你否认灵犀，是因为他是你最脆弱缺爱的本质。”

    他轻声叹道：“灵逸，你最无法释怀的，其实不是Yin差阳错之下的折磨，也不是灵犀被我打动，而是最初的那场背叛，凌霄、灵隽、灵主甚至是天尊本身对你的背叛。”

    自己是好心办坏事，可凌霄的背叛是实打实的，而灵主不顾灵逸的反抗施加封印，灵隽则在灵逸有机会得救时反踩了一脚。至于天尊，即使灵逸不提他们父子关系，以永夜所见所闻的来看，都能猜到，灵逸重伤后长久不联系天尊，那是不正常的。

    唯一的解释，就是天尊知晓此事，但终究偏向灵主。他默认灵主封印他们的儿子，也默认了这场决定一切的布局开始。在最后，天尊连看儿子都没有，直接就自尽了。以上种种，即使天尊将他仅存的遗产全给了灵逸，也改变不了灵逸被双亲彻底抛弃的事实。

    “原来，你都猜到了。”灵逸忽然笑了起来：“那你还愿意留下来，给我当出气筒？”

    他斩断了和凌霄、灵隽的关系，并没有杀他们，黄泉躲得太快，只有永夜在此事中，他是个无辜者，也是个加害者。自己的报复有很大一部分是不应该的给他的，那更多是无处发泄的怒意，迁怒到了他头上。

    “灵逸，你都知道了”永夜难得有点儿无奈：“却还是以为，我只喜欢灵犀吗？”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灵逸：“要是我真的只是愧疚，只把你当朋友，就不会厚颜选你提出的第二种方案了。”

    灵逸沉默不语，手指无意识的划拨着海面。良久，他拘起一捧海水，盖在了自己脸上。这里是海族禁区最深处的海面，整个禁区的阵法源头都在此处，水被阵法过滤，是无有咸味的淡水。

    这清凉的触感，让灵逸觉得很舒服，嘴里闷闷道：“我和灵犀是两种性格”

    “我喜欢的可不是性格”永夜打断他的话：“我是喜欢灵犀本身，而灵犀正巧是这样的性格。然后，我惊讶的发现，灵犀是你变的，除了我原本就喜欢的那些，你还有更多值得我在意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永夜从储物器里抽出一条毛巾，在水里浸shi后，轻轻盖在灵逸的脸上，让对方更舒服：“灵逸，我留下来，最开始是想让你解脱，哪怕代价是我的命，而现在给你当出气筒，也是一样的道理。”

    他自己浮起更多的礁石，躺了下去，音调里带着几分叹息：“灵逸，我并不奢望别的，只希望你不要寂寞。”

    “永夜”灵逸忽然说道：“我和当年没有什么变化，可你当年从来没动过现在的念头。”

    永夜阖着眸：“没谁敢把走上神坛的神拉入凡尘，可神不小心跌下来，摔了个七荤八素不说，还把人迷了个头晕转向。等人发现是神像，已经一切都发生过了，总不能再搬回去供着吧？特别，那个神也不乐意被那么供着。”

    这一次，灵逸听懂了。但正因为听懂了，他才更不忿，一把抓起毛巾，重重拍在永夜的鼻梁上，眉宇间露出了几分少年时才会流露的活力，气闷的问道：“什么叫神像？你给我说清楚，我少时哪里不合群了？”

    “没有不合群。”永夜睁开眼睛，隐约闪动笑意：“大少爷那么能干，那么接地气，哪里不合群了？我说的，是你太低估了自己。”

    他敛去眸中情绪，轻轻叹了口气：“灵逸，你知道吗？与你为友，是我一生之幸，我把你当做良师当做挚友，却不可能有任何亵渎的心思。同样，我从来不认为，这世间有人配得上你。”所以，昔日从头到尾，他都没想过好友会喜欢上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