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心连 - 四八,无那尘缘容易绝

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

    连天横回到家,当天晚上发起一场高热来,平素不生病,这一病竟然昏迷不醒,手心冒汗,满口胡话,莫氏六神无主,握着儿子的手,抹去眼泪,叫大夫来把了手脉,道是阳浮Yin弱,忙按方子差人抓了桂枝、芍药、甘草等药,煮成一碗温热的桂枝汤,勺勺地给连天横送服了。再蒸一份烂烂的rou糜子,喂与他吃下去。

    当下着人取一钱当归,三钱老枣树皮,一钱汉三七,炒过后研成细末,涂到刀口上,又运来冬天挖的河冰,凿成碎块,敷在额前。

    手忙脚乱折腾到夜里,雨声静了,檐下滴答几声余响,香炉里烟丝弥淡,莫氏揭盖去添香,连天横忽然挣扎着起身,哇地一吐,灌进去的药汁全呕在地上,莫氏一见,又惊又痛,着人来清扫,将手按在他额上,热还不退,一腔儿眼泪都流干了,骂道:“你这个造业的、没用的小杀材!”

    连天横眼前昏花,喃喃道:“宝儿?”

    莫氏想起那个宝瑟,从前再厌恶,此时也是死者为大,促膝擦了眼泪,道:“只可惜了一条人命!”

    “是我害你……”连天横满头大汗,攥着被褥,脸色纸一样的煞白,伏在床边,又吐了几口,几乎连胆汁也呕将出来。

    如此折腾到深更半夜,总算没有东西可吐,莫氏神思疲倦,叫了一个绿衣婢子来,吩咐道:“下午熬的粥去温一碗来。”粥来了,复又喂给他几口,吃两口吐两口,实在喂不进去,莫氏只得擦干净他唇边,扶着连天横睡下。自己在外面的小榻上和衣躺了一夜。

    所幸他年纪轻,身子骨经耗,翌日早起时,三分清明归位,勉强吃得进两口清粥汤药了,只是身上的伤还往外渗血。

    莫氏端药来时,语带试探,很小心地问起宝瑟儿,他皱了眉头像是厌烦似的,避而不答,成日里言语渐稀,整个人好像收敛锋芒,和光同尘,成了匣中的一柄破败锈刀。

    养伤的这段时日,莫氏竟见到儿子手里握一卷诗书,坐在床头垂眼翻看,不由得大吃一惊:“这时候了,还用甚么功?”

    连天横道:“从前看这些东西,只觉得酸不留丢,现在倒也得出几分道理。”

    又轻笑道:“怪不得,有句话叫作:万般皆下品,惟有读书高,从前被人瞧不上,原来是落了下乘。”

    再过两日,下得床了,连天横穿好衣起来,外面披一件深灰大氅,慢慢走到墙边,注视墙上挂着的重铁大刀,雪白刀面映出一双黑如点漆的冷眸,眸色Yin鸷,神采凌然。

    目光转动,瞥到桌上一座南海珊瑚,鲜红如血的珊瑚枝上挂着枚扳指,他将扳指拈起来,对着光欣赏一番,颜色鲜翠浓郁,当真值得起连城之价,不输和璧隋珠,不禁心满意足。

    下一刻,一道翠影划过长空,惊散树上成双的喜鹊,连天横收回手,一挥大氅,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春阑坊外旌旆依旧,只是李花经不住暴雨,败了大半,份份批批落得一地残白。

    “不要酒,收拾一尾鲜鱼,免红!”

    连天横嗓音还有些喑哑,咳了两声,酒保打了青帘,径直上楼,楼上已有客人在雅间吃酒行令,门缝里传出嘈杂喧闹之声。

    靠屏风的那头,桌上一只黄皮信封,边上笔墨具备。姚迢笔挺地坐在那里,把信封推给他,道:“看不上黄白之物,给你座大宅子,总说得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连天横撕开信封,扯出里面一张房契并一沓儿田契,勾起嘴角笑道:“好大手笔,到底是天家阔绰。”

    姚迢见他谈笑一如往常,绝口不提宝瑟儿,心里叹了口气,便不再多问。

    连天横拈起竹毫,蘸了两滴墨,在纸上斜剌剌勾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,最后一笔还要故作恣意地上挑,嗒地滴下一点黑墨,拿起来,掸了掸纸页,待墨干了,两指挟着,递与他过目。

    姚迢扫了一眼,抬头道:“你……加盖个手印罢。”

    “手上脏,懒得盖了。”

    姚迢便在经纪人*后头签了自己的大名,盖上私章,拢着几张纸在桌上顿了顿,码齐了边角,回递给他,淡淡道:“仔细收好了。”

    鱼端上桌,连天横拿了信封站起来,正欲离去,那头雅间里却传来男人醉醺醺的笑声:“——爷儿们手里有钱了!足足两锭金子、三十六两雪花银!”那人又道:“你道这人活一世,有甚滋味?日积夜攒,藏下这点私钱,到头来还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……嗬!”

    连天横听了,便将信封收进怀里,复又坐下了。

    那里面有个女声,咯咯地笑道:“人说负心多是读书人,这话不假!他待你不薄,要钱给钱,要物给物,这下尸骨无存了,你瞧瞧你瞧瞧,第一个昧了这人的老本去!”

    “他?他算甚么不薄!守着一匣子的好东西,一毛不拔!”那人道:“我、我就没送过他东西不成?”


下载app进行无广告阅读!

【1】【2】

添加书签

站长有话要说

希望大家下载本站的app,这样就可以永久访问本站,app没有广告!阅读方便

后期会推出留言功能,你们提交你们喜欢的小说,我来购买发布到本app上

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/提交/前进键的

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