壹赴约

    祁山，八月十五。

    入夜之后，晚风微凉，汪梓玉系紧了黑色长袍，走进山脚下的酒肆之中。

    酒肆内零零散散坐了些客人，皆是风尘仆仆的模样，店家是个四十来岁的壮汉，面上一道狰狞的伤疤，正坐在摇椅里扇着蒲扇。

    汪梓玉黑衣飘袂，头戴一顶纱帽，一走进门，便惹得众人侧目探望。

    店家嘿嘿笑道，“客官随意坐，今日的酒不错，客官可要打几角来尝尝？”

    汪梓玉在一处无人的桌前落座，解下佩剑置于桌上，淡淡道，“好，那便尝尝。”

    汪梓玉言罢，轻轻摘下纱帽，只见他生得眉目如画，明眸皓齿，俊美不可方物。

    众人皆惊叹不已，店家端上一个大海碗，“当”的一声掷在桌上，“客官尝尝这酒，不好吃便不要银钱。”

    汪梓玉扬起水滟滟的眸子，凝视着那店家，“哦？这酒，当真吃得吗？”

    店家皱起眉头，气哄哄地道，“怎的？洒家还会下毒害你不成？”

    汪梓玉抿唇轻笑，“江湖险恶，人心难测啊。”

    店家鼓起腮，端起大海碗猛喝了几口，“如此怎样？若是有毒，洒家先死。”

    汪梓玉忍俊不禁，这时，从一旁伸来一只粗糙手掌，从店家手中夺走了大海碗。

    汪梓玉和店家扭过头，见一个头戴斗笠的年轻人，已将酒饮下大半。

    那年轻人看不清相貌，缓缓将碗递给汪梓玉，哑声道，“公子大可放心，若是有毒，在下也已死了。”

    汪梓玉站起身来，长舒口气，接过碗将酒一饮而尽，颤声道，“大哥，三弟，别来无恙乎？”

    那年轻人摘下斗笠，露出一张英挺俊朗的脸庞，挑唇笑道，“对不住了哥哥们，是我来迟了。”

    店家牵起汪梓玉和那年轻人的手，大笑着走出酒肆，“走，大哥带你们赏月去。”

    此时皓月当空，微风拂面，三人手拉手走着，好不惬意。

    那年轻人笑道，“大哥的人皮面具做得愈发逼真了，方才险些认不出你。”

    汪梓玉温柔笑道，“不愧是大哥，易容术当真了得。”

    那店家哈哈大笑，右手在颈部搓动，缓缓撕下一张人皮面具，露出本来面目，竟是个长着一双桃花眼的青年公子。

    汪梓玉和邱晓路一起展臂将桃花眼公子抱住，“大哥！想煞我了！”

    桃花眼公子揽住两人肩膀，柔声道，“好了好了，咱们不是又见着了吗？哎？瞧你们两个，怎么哭上了？”

    三人抱成一团，谁也不肯松手，林御风被勒得喘不上气，无奈地道，“唔，两位弟弟，快放开我，我，我快被你们勒死了。”

    汪梓玉和邱晓路这才松开了林御风，林御风身材魁梧健硕，一双眸子却水雾氤氲，含情脉脉，摄人心魄。

    林御风看看汪梓玉，又瞧瞧邱晓路，由衷赞道，“十二年了，两位弟弟的武艺又Jing进了不少吧？我已在此候了半个月，走，咱们去我落脚之处，畅饮一番，一醉方休。”

    邱晓路迟疑道，“大哥不再回去了吗？”

    林御风爽朗大笑，“既已赴了约，哪还有回去的道理？莫非两位弟弟还想回去？”

    汪梓玉摇头道，“不，既已赴约，终生追随哥哥，绝不再回那破地方。”

    邱晓路握住两人的手，哽咽道，“两位哥哥，我日夜盼着今日快些到来，还曾担心大哥会不来赴约，怎么还会再回头呢？”

    林御风朗声道，“人生在世，有舍有得，两位弟弟赴了我这十二年之约，大哥开心得紧，前尘旧事，休要再提。”

    汪梓玉和邱晓路齐声道，“好。”

    三人一路说笑着行至半山腰，瞧见一间简陋的小木屋，一齐坐在屋檐下。

    林御风取出备好的酒坛，“来来来，十年陈酿，不好吃不要银钱。”

    汪梓玉笑着饮下一碗酒，痴痴凝望着林御风，“大哥，我不胜酒力，吃不下了。”

    林御风却又给他倒了满满一碗，“不可不可，今日大喜，最少要吃三碗。”

    邱晓路抹去唇边酒痕，只觉喉咙辛辣无比，“唔，大哥，这酒太烈，我也吃不下了。”

    林御风瞅瞅两人，蓦地眯起眼睛笑了，“哦？若是我说，吃下这三碗酒，咱们立时便去洞房，两位弟弟可吃得下了？”

    邱晓路一口酒喷出来，“噗，咳咳咳，大哥，大哥不许说笑，我们会当真的。”

    汪梓玉目光灼灼，蓦地扑进林御风怀中，“大哥说得可是真的？”

    林御风心头温软，涩声言道，“大哥几时骗过你们？嗯？”